近日，帕哈努尔·艾尼瓦尔·海山在店里做针线活。

帕哈努尔·艾尼瓦尔·海山制作的塔塔尔族帽子。

“尽管塔塔尔族是新疆的13个世居民族之一，但想要看到一位身穿民族服饰的塔塔尔族人并不容易，因为，塔塔尔族在全国还不到5000人，其中伊犁哈萨克自治州的塔塔尔族人虽然占总人口一半还多，也只有2696人。而随着时代的变化，平时塔塔尔族群众很少穿民族传统服饰，只有在萨班节或婚礼上，才有机会看到。”近日，伊犁哈萨克自治州塔塔尔族文化研究会秘书长海扎托拉·艾尼瓦尔告诉笔者。

当日，58岁的海扎托拉·艾尼瓦尔没有身着塔塔尔族传统服饰，而是穿一件浅灰色的休闲衬衣及一条灰色长裤。“如果想要欣赏塔塔尔族的服饰，最好的时间是在萨班节，因为在这一天，许多塔塔尔族人都会身着民族盛装。”海扎托拉·艾尼瓦尔说。为了适应时代的变化，萨班节的日期也在推迟。

萨班节是塔塔尔族人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萨班”在塔塔尔语中是犁铧的意思，萨班节时间一般安排在春耕结束、秋耕农忙开始之前。萨班节最初定在每年的6月下旬举行，但此时，学生还未放假，而塔塔尔族的人口很少，为了尽可能让所有人参加，如今萨班节已改为每年7月举行。

其实，想要欣赏塔塔尔族服饰，其实不必非等到萨班节，因为在伊宁市的伊犁街，就有一家塔塔尔族服装店。这家服装店的主人帕哈努尔·艾尼瓦尔·海山，正是塔塔尔族服饰刺绣的州级传承人。

服饰与特点位于伊宁市伊犁街吐达洪巴依大院对面的这家塔塔尔族服装店并不大，大约只有20多平方米，门前的招牌上，甚至没有店名，只有一行字：塔塔尔族服装刺绣店。这个毫不起眼的服装店却曾是全国唯一的一家塔塔尔族服装店。塔塔尔族作为中华民族大家庭中的一员，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形成了属于自己的特色鲜明的民族文化。塔塔尔族人口虽然不多，但服饰很有特点。“塔塔尔族服饰根据不同场合的穿着需求，分为舞台表演服、生活着装、劳动服、婚礼服等，种类较多。塔塔尔族男子一般多穿套头、宽袖、绣花边的白色、天蓝色、绿色和黄色衬衣，外加齐腰的黑色坎肩或黑色对襟、无扣的长衣，下配赤色窄腿长裤。农牧民喜欢扎腰带，行动起来比较方便。男子喜欢戴绣花小帽和圆形平顶丝绒花帽、冬季戴黑色羔皮帽。塔塔尔族女子服饰装束接近欧洲民间服饰，中年妇女坎肩多采用墨绿色平绒面料，平针绣以棕色边线。竖领口、袖口多采用几何图形或花卉图形。每逢节日，一些塔塔尔族中老年妇女还会披上绣满花的披肩。塔塔尔族女性的服装几乎都是裙装，但裙装因年龄不同而有所差异。年轻女性喜欢穿套头连衣裙或紧身连衣裙，在连衣裙外还会佩戴绣有各种花卉图案的白色围裙。老年妇女多上穿窄袖花边短衫，下着褶边长裙，外套绣花紧身小坎肩，头上纱巾系向脑后打结，头戴镶有色珠的绣花小帽，帽上披一块彩色透明的纱巾，配以各种质地的耳环、项链、胸针、手镯、戒指、领口上的别针等。在服装的色彩上，他们最喜欢的颜色是天蓝色，此外还有白、黄、紫红色等，但女性平时不会穿黑色服装，只有在亲人去世后，才会身着黑色。另外，塔塔尔族人很讲究礼仪，穿着拖鞋、短裙、短裤，是绝对不能出门的。”帕哈努尔·艾尼瓦尔·海山说。绣花小围裙，是塔塔尔族妇女服饰的特色之一。“未婚少女，小围裙会比较短，长度在腰部。结婚后，围裙就会长至膝盖。”帕哈努尔·艾尼瓦尔·海山说。除了根据围裙的长短可看出一位塔塔尔族女性是未婚还是已婚，根据一位塔塔尔族人服饰上的刺绣图案，同样可以判断出他或她的大致年龄。塔塔尔族服饰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无论服装、帽子、鞋子还是装饰品，均有刺绣。帕哈努尔·艾尼瓦尔·海山取出一本塔塔尔文的《塔塔尔族图案》，书中，至少有上千种刺绣的图案纹样。“塔塔尔族是一个热爱大自然的民族，图案多为花草、动物。动物图案中，又以燕子最多，因为塔塔尔族认为，燕子是幸福的象征。塔塔尔族在制作服饰时，会根据性别、年龄选择不同图案，年轻人的比较艳丽，随着年龄的增长，图案会趋于稳重，色彩也以深色为主。另外，图案还需和服饰的颜色搭配。而服饰的颜色，也会根据肤色来进行选择。”帕哈努尔·艾尼瓦尔·海山说。姑娘刺绣水平的高低，也是塔塔尔族的小伙子择偶的标准之一。萨班节，就是姑娘们展示手艺的舞台。“萨班节前一个月，会举行一次毛巾的收集活动。这项活动由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主持。当青年人拉起手风琴，唱起歌跳起舞时，每一户塔塔尔族人便会出来把早已准备好的毛巾交给老人，老人把所收集起来的毛巾缠绕在一根木棍上，让小伙子持棍在街上行走，向人们展示过节时的奖品。小伙子为了得到心爱姑娘的毛巾，就会加紧训练，力争萨班节时在各种比赛中获胜。因为只有获胜者，才能得到作为奖品的毛巾。”海扎托拉·艾尼瓦尔说。

帽子与年龄很多民族都有戴帽子的习俗，但塔塔尔族帽子的种类之多，算得上各民族之最。“塔塔尔族是一个极为重视头上装饰的民族，无论男女老少，都有戴帽子的习俗。根据年龄、性别不同，帽子的造型、纹样、色彩也各有差别。”海扎托拉·艾尼瓦尔说。男帽，塔塔尔语称“赛维待依”，女帽则被称为“喀勒巴克”。从外形上看，女帽的帽檐较高，有7厘米左右，男帽的帽檐只有5厘米左右。男帽的花色较少，主要是黑色和墨绿色，而女帽的颜色较多，有黑色、绿色、红色、咖啡色等。在式样上也是千变万化，有的是圆形帽子，有的是口袋形，有的帽子前高后低，有的是扁形的，有的帽子后面还缀有长长的白色披巾。“光女士的帽子，种类有60多种。什么年龄戴什么样的帽子，也很有讲究。可以说，只要看一位女士戴的帽子，就知道她的年龄。”帕哈努尔·艾尼瓦尔·海山说。说话间，帕哈努尔·艾尼瓦尔·海山就取出了几顶不同的帽子。其中最小的一顶，直径只有十几厘米。这么小的帽子，如何戴在头上？

帕哈努尔·艾尼瓦尔·海山笑道：“这样的帽子其实不是戴在头上，而是作为装饰品，别在头的一侧。这样的帽子，是小姑娘戴的。”

缀有白色披巾的帽子，未婚或是已婚的塔塔尔族女性都可以戴，但披巾的长度则不同。“未婚女性的帽子，披巾的长度在耳朵上面。如果是已婚女性，披巾则垂至耳朵下面。”帕哈努尔·艾尼瓦尔·海山说。不管是什么样的帽子，做工和选料都很严格，刺绣工艺更加讲究，一顶帽子就有丝线平绣、丝线结绣、十字绣、钩花刺绣、串珠绣等多种绣法，其中，串珠绣使用最多。

在许多女性服装中，都会使用到串珠绣，但塔塔尔族的串珠绣，可以看到图案是凸起的。

如何做到这一点？帕哈努尔·艾尼瓦尔·海山解释道：“因为里面填充了棉花。这样，整个图案看起来更立体。”

继承与发展因为人口极少，加之居住分散，许多塔塔尔族传统工艺正在失传。

塔塔尔族的绣花皮靴很有特点。男性多穿黑色或者白色的高筒尖头、镶嵌花纹的防水皮革靴或皮鞋，纹样多为卷草的藤蔓；女性多穿色彩艳丽的绣花靴。但目前，塔塔尔族的绣花皮靴已无人会做。帕哈努尔·艾尼瓦尔·海山曾拿着绣花靴的图样，找过好几位皮匠，“他们看了之后，都摇头说做不了。”帕哈努尔·艾尼瓦尔·海山遗憾地说。绣花皮靴只是其中之一，塔塔尔族传统服饰制作和刺绣工艺也处于危机边缘。

2004年3月，为保护和传承塔塔尔族文化，伊犁哈萨克自治州塔塔尔族文化研究会成立。“以前，每个塔塔尔族少女，从小就要跟着母亲学习刺绣和服饰制作，但随着时代的变迁，除了少数老年人，已经没有多少人会刺绣和服饰制作了。中青年妇女中，还能够绣花的人已经十分罕见，塔塔尔族民间服饰刺绣的制作工艺已处在濒危状态。”海扎托拉·艾尼瓦尔说。

因为几乎无人会制作民族服饰，很多塔塔尔族人想买一件民族服饰，也不知道到什么地方买。“塔塔尔族文化研究会成立后，我们走访了伊宁市的每一户塔塔尔族家庭，很多塔塔尔族人别说懂得刺绣和制作服装，连一件民族服饰都没有。但幸好还有帕哈努尔·艾尼瓦尔·海山，如今，很多塔塔尔族人的服装，都是在她这里制作的。”海扎托拉·艾尼瓦尔说。2017年，塔塔尔族服饰刺绣入选伊犁哈萨克自治州州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帕哈努尔·艾尼瓦尔·海山正是塔塔尔族服饰刺绣州级传承人。

49岁的帕哈努尔·艾尼瓦尔·海山从小就跟着母亲学习刺绣、服装的裁剪缝纫。“母亲不仅精通服饰制作和刺绣，一生中还在不断收集塔塔尔族古老的服饰，其中不少服饰已有几百年的历史。另外，她还收集了20多本关于裁剪缝纫、塔塔尔族图案艺术方面的书籍，以及一些古老的针线。母亲去世时，她把这些都传给了我。”她说。

1986年，帕哈努尔·艾尼瓦尔·海山高中毕业后，遵照母亲的遗愿，走访了许多塔塔尔族老人，挖掘、搜集、整理了大量关于塔塔尔族服饰文化的一手资料，学习和掌握了塔塔尔族服饰、刺绣的有关技术。

2004年年初，为传承塔塔尔族服饰刺绣文化，她在伊宁市开办了全国第一家塔塔尔族服装店。2015年，她又成立了伊宁市喀山塔塔尔族服饰刺绣有限责任公司。“近几年，随着对传统文化的重视，很多塔塔尔族妇女，又重新开始拿起了针线，不少人慕名到我这里来学习。”帕哈努尔·艾尼瓦尔·海山说。

近几年，在她这里学习塔塔尔族服装制作和刺绣的共有30多人。

在学员中，阿丽腾是学习时间最长的一个。26岁的她已经在帕哈努尔·艾尼瓦尔·海山的服装店学习了2年多的时间。“很多人来学习的时间很短，基本只学服装加工和刺绣中的一项，而阿丽腾从服装裁剪到刺绣，已经全部学会了。有她在，我就很省心。”帕哈努尔·艾尼瓦尔·海山说。

事实上，帕哈努尔·艾尼瓦尔·海山一直想把阿丽腾培养成接班人。因为热爱美食的帕哈努尔·艾尼瓦尔·海山，计划在下半年开办一家塔塔尔族餐厅，如果有阿丽腾在，服装店就可以交给她来负责。

“可是，很快她就要结婚了。新郎是一个家在乌鲁木齐的塔塔尔族小伙子。结婚后，她准备自己开一家塔塔尔族服装店。在乌鲁木齐，或者是在家乡昭苏县。”帕哈努尔·艾尼瓦尔·海山说。尽管对于阿丽腾的离开，帕哈努尔·艾尼瓦尔·海山心有不舍，但她知道，对于塔塔尔族传统服饰刺绣的保护和传承，阿丽腾的选择是对的。

“以前，全国只有我这一家塔塔尔族服装店，现在，在我的学员中，已有人在乌鲁木齐市、塔城和昌吉回族自治州奇台县大泉塔塔尔族乡开办了塔塔尔族服饰刺绣店。”帕哈努尔·艾尼瓦尔·海山说。

在塔塔尔族传统服饰刺绣的保护和传承之路上，帕哈努尔·艾尼瓦尔·海山不再是孤军奋战。

“保护和传承塔塔尔族服饰文化，靠我一个人是不够的，需要有更多阿丽腾这样的年轻人。她们是希望和未来。”帕哈努尔·艾尼瓦尔·海山说。（文/图卢钟）?